梦回大徵
(四十四)
他什么都记起来了!
方鉴明推开门跑出了屋子,就看到了在海滩边赤脚奔跑放着风筝的海市。
她扎着简单的马尾,一身海蓝色的群衫,望着天空上的风筝恣意地笑着。
海市。
方鉴明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轻唤着,将前世今生的爱恋和情思回味着,慢慢地泪水打湿了眼眶。
他缓步朝着她走去,走过所有的艰苦和心酸。
海市,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愿意为我舍命,终于明白我在你心中的分量,终于明白你的苦,你的累,你的爱。
他走至了她的跟前,凝神用目光细细描绘着她的眼眉。
这是他刻在心里的人儿。
海市停了下往后退的脚步,扯着线,看着他,懵懂地问: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?”
他握住了她拉着风筝线的手,她慌了神,急忙摆脱,没有控制住力道,风筝掉了下来。
海市懊恼地瞪了他一眼,“你干什么呀?”
害她风筝都掉了。
方鉴明呆愣住了,一时无言。
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,也不该是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恍惚之间,方鉴明才想起哨子给他发的密函,说她忘记了一些事情。
他不知道她忘记了什么事情。
现在才知,原来她忘记的是他。
海市见他眼神痛楚忽然也觉得不太好受,觉得自己是不是语气太凶了,就缓和了下态度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方鉴明。”
“嗯?”原来你是方鉴明。
“方鉴明的方,方鉴明的鉴,方鉴明的明。”
海市忍不住笑了,却对视上他含泪的眼神,瞬间就笑出来,甚至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原来你就是我师父呀。”
方鉴明惊喜,“你记得?”
海市摇头,手里一点点收起风筝线,不再去看方鉴明的眼睛。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视上他的眼,瞧见他眼底的灰色,她的心口就有点疼。
“我不记得了,你是我师父,我也是听人说的。不过既然他们说你是我师父,你还救了我,我就信你。”
“可我都记得了。”方鉴明声音发颤。
她怔住,回眸看向站在远处的方鉴明,“师父,你说,老天让我忘记,是不是因为记得太痛苦了?”
记得的人承受住了所有,唯有忘却,才能轻松。
是这样吧?
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,但是她想既然忘记了,或许就可以重新开始。
海风轻吹拂起,浪花不断地拍打着岸边,淡淡地海水味飘来。
方鉴明杵在那儿,静静地看着收着风筝线往前走的海市,心口只觉得被撕裂开了,露出了一个口子,怎么也缝合不上了。
海市,是你想要忘记的吗?
是觉得爱我太累了,太痛苦了吗?
若是你想要的,我都会满足你。
/
海市收了风筝轻轻甩了下就往海边小屋走去,海风吹起她的碎发,她将发丝挽在了耳后,扭头望向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方鉴明。
“师父,你想吃我做的清蒸螃蟹,炒海瓜子,炒蛏子吗?我告诉你,我做的可好吃了。”
这话让方鉴明梦回陪她回小渔村的时光,他抿唇看着她笑了笑,只点头不说话。
海市,忘了就忘了吧,这一世我会待你极好,哄着你,宠着你,再也不负你了。
方鉴明跟随着海市走向小屋,见她放下风筝后就进了厨房,卷起袖子就开始烧菜。
她的动作算不上熟练,脸上却有着自信坚定的神色。
这是她,是她会有的样子。
方鉴明瞧着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,见她不小心被油溅着了往后退,他下意识就上前将她护住,手揽过了她的腰,抬起手臂挡住了她的脸。
海市看向他,心扑通扑通地跳,慌乱之下拉开他的手,连连往后退了几步,低下头,手无措地在衣服上蹭了蹭,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不都说他是她师父吗?师父和徒弟之间能这么近的吗?
不过,他好像特别紧张她?
方鉴明瞧了眼被推开的手,面露神伤,握了下拳头后垂下了手,问:“没事吧?”
海市摇头,“啊,要焦了!”
她吓得立马走过去,看向锅里面的菜,立马翻炒了几下,松了口气。
“幸好幸好,只有一点点焦,还能吃。”
方鉴明故作轻松地走过去,问道:“能吃吗?”
海市拿起筷子自己先尝了一口,肯定地点了点头,然后顺手就又夹了一筷子很自然地递到了他的嘴边,“你试试。”
他惊了下,看了眼筷子又抬眸看向她。
对视上他深邃的眼眸,海市晃了下神,方意识到不对,“对不起,我......”
海市收回手想要撤。
她怎么能用自己吃过的筷子给他喂菜,这太不合规矩了。
方鉴明却抓住了她的手,就着她的姿势低头吃了她夹的菜,微微苦涩蔓延在舌尖可他只觉得心里是甜的,吃完朝着她露出满意的笑容,点着头说:“嗯,能吃。”
“嗯。”海市不失尴尬地笑了笑,侧过身立马将筷子放下。
然后她立马端起菜递到了他的手上,语速特快地道:“那师父就负责把菜放到桌上吧。”
“好。”方鉴明满眼都是她,听话地像是个小媳妇。
“还不去?”海市见他不动,立马催促了声。
“嗯,好。”
海市见着他转身走出去的背影,忍不住噗嗤笑出声。
师父,可真有意思。
“就我们两个人,我也不知道师父你的胃口如何,就做了四个菜,三菜一汤。”
海市看着桌上的菜,满意地笑着,“师父,你还不尝尝?”
“好。”方鉴明拿起筷子就品尝了下炒海瓜子,这同他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曾在越州居住的那几日,她就曾为他做过饭菜。可她的手艺真的不太行,就是这炒海瓜子是最好吃的一道菜了。
“怎么样,好吃吗?”海市期待地看着他。
他笑着点头:“一如既往的好吃。”
“我以前给你做过吗?”
“是。”
“是吗?那师父你岂不是第一个吃过我做的菜的男人?”海市记得好像没有人吃过她烧的菜,阿爹都没有。
方鉴明继续品尝着海市为他做的菜,边咀嚼着边点点头,“是。”
应该也是至今为止,唯一一个。
“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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